第349章 不用着急

　　7月4日，周一。
　　间海郡，贝尔丹城的影城工地上。
　　休·迪尔查站在写着一条条“规定”的告示牌前，看着那些自觉遵守这些法令的建筑工人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端起早就配制好的“律令法师”魔药，仰头喝了下去。
　　说起来，“律令法师”的晋升仪式是要求在至少一万人的城镇里制定法令和规则，并让每个被律令覆盖到的人都发自内心地认可和遵守这些律令一段时间，持续越久，效果越好。
　　但人一上万，思想肯定不可能完全统一，而休又缺乏在“幽灵帝国”的“勇者”世界里身为公主时的威信，按理说哪怕是制定完全有利于民众的规则，也不见得让每个人都满意。
　　可艾布纳为她选定的这个影城工地却较为特殊，因为这里的工人全都是在《谷物法案》废除后，被迫卖掉了土地的地主和自耕农。
　　他们做梦都想再次拥有自己的土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而休为他们制定的诸多法令里，最后的奖赏都是贝尔丹周边的农场所有权……虽然不多，但对这些失去土地的人们来说却是无上的诱惑。
　　所以，他们反而期盼着“规则”能够更苛刻一些，这样别人犯错的几率才会变大，而自己才有机会。
　　当然，他们都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也会犯错的可能。
　　“只有这种竞争的环境里，人们才会更愿意去遵守规则……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没有‘作弊’的门路。
　　“事实上，如果是以生命作为获胜的奖励，那效果其实更好……但却太过残酷了。”
　　艾布纳一边时刻注意着休的身体变化，一边对身旁的佛尔思解释着这个“仪式”为什么这么安排。
　　“那为什么不再多等几天，让他们遵守‘律令’的时间更长一些？那样的效果应该更好吧？”佛尔思担忧地看了眼身上长出如尖刺般毛发的休，担忧地问道。
　　“人终究不是机器，是会懈怠的！
　　“这么高强度，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违规的情况下，他们坚持不了太久的……
　　“虽然我们说在结束前，不会公布每个人的违规次数……但他们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数，一旦某个人犯错过多，自暴自弃了，反而影响仪式的效果。”艾布纳叹了口气道。
　　“原来如此……”佛尔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休的晋升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无数来自这个世界，来自特性源头的“规则”压在了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自身制定的“规则”覆盖。
　　休清楚的认识到，一旦她自身的“规则”被压垮，那么等待她的只会是失控，是变为完全被“规则”掌控的怪物！
　　但就在这时，影城内一万人对于她所制定“规则”发自内心的认可汇聚在了一起，给休带来了强大的支撑，也让她再次获得了与外来规则对抗的力量。
　　就这么又僵持了几分钟，“魔药”带来的冲击终于退去，那些压在休身上的“规则”也消失无踪。
　　见此，休长出一口气，她刚想要和不远处的两位好友分享成功的喜悦，却忽然发现了自己身上那些如同“尖刺”的毛发，不由得抿了抿嘴。
　　接着，她用灵性触发了“百貌丝衣”的效果，让那些“失控”边缘的痕迹消失，这才弯起眉眼，跑向了艾布纳和佛尔思。
　　……
　　罗思德群岛海域，一个附带渔村的小港口内，“未来号”底层船舱。
　　弗兰克·李挽起了袖口，抱着双臂，认真地审视着面前的蘑菇。
　　那蘑菇加上菌盖，足有一米八高，洁白的表面长着几块鲜明的红斑，仿佛眼睛、鼻子和嘴巴。
　　除了这些，它躯干还凸起一个个孢子，长出了一条条粗壮有力仿佛触手的白色菌丝。
　　弗兰克上下打量了这巨型蘑菇几眼，又环顾了一圈，看了看长满木制墙壁、地板，或长或短或大或小的各种各样蘑菇，对身旁的“工匠”夏尔夫道：
　　“不错，这次的实验又有了进展，这个蘑菇具有强烈的自我繁殖倾向，而这会让它饥饿，迫切地需要怪物的血肉来补充。
　　“而无论是烤，还是煮，都能消除它的活性，不再那么危险。
　　“呃，味道怎么样？你刚才不是尝过了吗？它繁殖的后代会随机性出现牛肉味、鱼味、小麦味，有的甚至饱含满满的牛奶，一株就能满足一次早餐的需要，你看，船员们现在都不爱喝酒了，到处都是可以采摘的蘑菇……我在想，有的时候，去了旷野，为了填饱肚子，需要背负干粮或者狩猎野兽，这太麻烦了，要是能让自己身上长蘑菇，不就省事很多吗？”
　　“工匠”夏尔夫比在拜亚姆时消瘦了不少，眼窝深陷，目光呆滞，缺乏灵动的感觉。
　　听到弗兰克的话语，他不知回想起了什么，身体略有颤抖，默默蹲了下来，张开嘴巴，呕吐出声。
　　“没事吧？我知道你辛苦了，这段时间确实得感谢你。”弗兰克诚恳地对“工匠”说道，“要不是你，这蘑菇不会有这么强的自我繁殖倾向，而且，在月光下，它的生命力会变得异常顽强，能够自我净化，这可以有效消除吞噬怪物积累的毒素。目前唯一的问题是，纯粹的黑暗是没有月光的，这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
　　夏尔夫没有说话，吐完之后，猛然站起，转身就要冲向外面，可是一根根粗壮有力的白色菌丝蔓延了过来，将他缠绕拉了回去。
　　这个时候，渔村之外的某个地方，一根根青绿色的藤蔓急速缩回，仿佛在倒着生长。
　　“星之上将”嘉德丽雅从中走了出来，她耳畔依旧回荡着源于“隐匿贤者”的虚幻呓语，却已不觉恐怖，不像以往那样完全无法承受，她目光所及，则是难以描述形态的无数游弋身影，是仿佛阴影的一重重厚厚帷幕，是不知从何处投来的无形视线。
　　和以往相比，她已能隐约看见藏在帷幕之后的未知存在，已能目睹高空有一轮又一轮不同颜色的月亮，它们或血红，或银白，或深褐，或幽蓝，仿佛一只只注视着大地的眼睛。
　　嘉德丽雅脑海嗡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瞧。
　　她在连续几夜接受了“塔”先生的教导后，历经五天多的时间，终于赶在塔罗会前解析完“命运之蛇”的血液，完成仪式，获得神性，成为了“窥秘人”途径的序列4，“神秘学家”！
　　不过，她记得女王曾经告诫过她：
　　在二十二条途径的所有序列4里，“神秘学家”是最容易遭遇危险的那个“职业”，因为经常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事物，听见不该听见的声音，触碰不该触碰的秘密。
　　所以，一位“神秘学家”要想活得长久，必须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控制自己的相应行为。
　　“虽然我觉得‘女王’她也就是嘴上说说……”
　　嘉德丽雅嘀咕了一句，然后取下夹在衣物上的，样式新颖的薄片眼镜，将它架到了鼻梁上，瞬间，其眼中所见的各种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事物全部消失。
　　这是“塔”先生留下的，说是当做祝贺她晋升的礼物……
　　嘉德丽雅满意地勾了下嘴角。
　　……
　　周一下午，克莱恩坐在自家起居室的沙发上，翻阅起管家先生送来的有关拉夫兰子爵的资料。
　　——在上周二晚马赫特议员的舞会后，他就吩咐管家去打听这位子爵的情报了。
　　这并不犯忌讳，相信在那场舞会后，很多被马赫特议员拜托的绅士都会这么做。
　　前面几页的资料没有多少有价值的内容，都是些家族历史而已……不过，当克莱恩翻到倒数第二页时，却停了下来，随即皱起了眉毛。
　　拉芙兰子爵有一位情妇是煤炭商人的妻子，名字叫温莎·贝林。
　　而这位温莎夫人在《每日观察报》总部大楼恐怖袭击事件后被风暴教会逮捕，至今下落不明……
　　而这次拉夫兰子爵想要认回的私生女，明面上其实就是那位煤炭商人的女儿……
　　“《每日观察报》总部恐怖袭击……那不就是海柔尔小姐断手那次吗？
　　“拉夫兰子爵的情妇和那件事有关？
　　“嗯，等等塔罗会后问问艾布纳，他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应该很清楚内幕。”
　　合上资料后，克莱恩看了看时钟，发现已经快要三点，这才迈步走上三楼。来到他和莎伦的卧室。
　　……
　　贝克兰德时间三点整，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内。
　　一道道深红光芒在古老宫殿内蹿起，随即平息了下来。
　　“正义”奥黛丽没有停顿地起身，向着斑驳长桌最上首行礼道：
　　“下午好，‘愚者’先生～”
　　行礼完毕，各自落座后，“正义”奥黛丽的目光在“愚者”先生身上轻微扫了下后，突地醒悟自己这周忘记从心理炼金会索取罗塞尔日记了。
　　都因为赫温·兰比斯……本来已初步调整好心态的奥黛丽一下又沉郁了几分。
　　这个时候，“隐者”嘉德丽雅已对着斑驳长桌最上首，低头说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这周没有收到罗塞尔日记。”
　　我知道，你这一周都在努力和艾布纳学习，解析那滴血……“愚者”克莱恩轻轻颔首，语气平和，又一语双关地回应了“隐者”嘉德丽雅：
　　“不用着急。”
　　确实不用急，在将艾布纳也拉入前，我现在又没把握对付“傲慢”了……